【思灰复燃】Doughnut
第一案
1 小号
芒城的夜生活，灯红酒绿。
郝燃和张思睿穿着一丝不苟，干净利落，来到当地知名的酒吧。两人的帅气各有特色，一进门就招蜂引蝶，他们不像来调查的，更像是来砸其他男同胞场子的。
“一杯威士忌。”张思睿坐在吧台，唤来调酒师。
“我也来一杯……橙汁。”张思睿瞪了郝燃一眼，郝燃迅速改口。
不是心疼钱，是郝燃肠胃不好，张思睿很少让他喝酒，如果不是为了调查，张思睿也不会带他来酒吧。
不远处是他们本次要调查的对象——酒酒。
她是买家，今年24岁，未婚，自由职业者，常年混迹酒吧，算得上夜蒲圈的知名人士。
酒酒低胸长裙，尽兴地陪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喝酒，对他不老实乱摸的手毫不在乎。
“很漂亮吧？”调酒师擦着空杯，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酒酒，搭讪道。
“漂亮啊，什么来头？”郝燃身体稍向后倾，尽量贴近调酒师。
张思睿瞄了郝燃一眼，举杯把酒全部闷入口中。
“您可就别想了，她啊，专挑这种男人下手，看起来越钱多没脑好色的，她就越喜欢。隔三差五的就领一个回家，一夜温情之后都没见着回来的。”调酒师越说越得劲:“嘿嘿，保不准是被榨干了。”
“不会吧？她男朋友也不管管？”
一般来说，赏金猎人的单子，买家目标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异性，为情杀居多。酒酒的目标是一位男性，叫南佑，25岁未婚，有稳定工作，无不良嗜好。南佑微博经常晒他和酒酒的亲密照，称她是自己的女朋友。
“男朋友？先生您别开玩笑了，我在这上了几年班，都没听说过她有什么男朋友。”接着调酒师就开始自怨自艾，现在的美女都看不上他这种兢兢业业的奋斗者。
没有男朋友？那南佑微博的照片怎么解释？不过说来也奇怪，南佑喊她叫沐沐而不是酒酒。
难道是怕男朋友知道自己私生活混乱，特意用了假名？
虽说人在江湖飘，开小号很常见，但为什么处对象还用假身份？郝燃百思不得其解。
想到这，一抬眼，发现张思睿看着他，突然心虚，眼神畏畏缩缩。
“干嘛看着我？”
“开车。”张思睿把车钥匙丢给郝燃。
“你怎么不开？”
“我喝酒了。”
2 还钱
郝燃穿好工作服，提上公文包，前往南佑家。他准备了一张伪造的保险单，以防不时之需。
小区明显是新建的，楼盘和运动设施都属于中高级水平，而南佑住在整个小区最外围的那栋老旧公寓楼。问年轻人都说不知道，得问老人家，才有会指路的。应该是历史遗留问题，政府把南佑居住的大楼划入新小区红线内管理。新安装的大门门牌足以印证这一点。
门面上还贴着一年前的安装电梯告示，需要各住户联名同意，南佑家至今未签名。
户型朝北，日照常年不足，郝燃上楼能闻着木头腐朽的霉味。楼道灯忽闪忽灭，终究是支撑不住郝燃到达南佑家，熄灭了。
幽暗的长廊，传来刺鼻的油漆味，南佑家，在最里间。
风干的红漆写着“还钱”两个大字。
按铃敲门了五分钟都没人回应，正当郝燃打算离开，邻居阿姨抱着孙女开门。
“别敲了，前几天不是刚来过吗？”
见郝燃是个长相周正的小伙子，而不是之前那群五大三粗，阿姨语气稍微缓和，小女孩瞪大圆咕噜的眼睛。
郝燃表明来历，说跟南佑约好，但是好像家里没人？
“那臭小子昨天就出去了，到现在都没回来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跑路了……”阿姨似乎不太中意南佑，埋怨道。
“那酒酒小姐呢？就是南佑先生的女朋友，您知道她去哪了吗？”
“酒酒？”阿姨紧皱眉头，“你找他女朋友？!”
“对，也是约好的。”郝燃拿出手机，调出酒酒的照片。“或者叫沐沐？”
“找沐沐？”阿姨眯眼仔细一看照片，立刻遮住孙女的眼睛，像是被耍了一样，丢下一句“神经病!”重重地关上了门。
郝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，很显然，邻居认得酒酒的脸，知道沐沐的名字，但反应非常奇怪。
什么情况下找一个认识的人，会产生生气的情绪？
南佑和酒酒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，小区的大爷大妈或许最有话语权。
3 停下
走下楼，门前多了一位在藤椅上纳凉小憩的老人。为了不吵醒他睡觉，郝燃特意绕远一点离开。
“年轻人。”
郝燃停下脚步，四处张望，附近没有其他人，才确定他叫的是自己。
“年轻人，停下吧。”
老人面目饱经风霜，正闭目养神，椅子悠哉悠哉地前后摇晃着。
“老人家，我这不是已经停下了吗？”郝燃礼貌地回答。
老人摇摇头，似笑非笑，好像听郝燃说了个玩笑话一般。
“你天生是害人的命，现在停下还来得及。”老人睁开双眼，不怒自威，似乎能洞察郝燃藏在心底的秘密。
郝燃明白老人想说什么，可他不在乎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社会的正义，身为法律漏洞的执法者，惩罚几个人换来芒城的安宁，又算得了什么？
他对老人的忠告不以为然，重新迈开步子径直离开，背后传来老人淡淡的声音:“你最亲的人呢？你也舍得吗？”
你舍得吗？
郝燃自己也不清楚。
但是他没有停下。
4 23号
“小伙子今年几岁啦？”
“有没有女朋友？”
“有没有房？”
“我女儿单身，跟你挺配的……”
“我亲戚女儿单身，跟你挺配的……”
……
“阿嚏!”张思睿在解剖室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。
郝燃卖保险这一行头，就是极好的羊皮，乖巧老实的形象深得七大姑八大姨的喜爱。
“等一下，等一下……”郝燃推开大妈们，腾出地儿呼吸新鲜空气，“姐姐们，弟弟今天是来找人的。”
郝燃再次亮出手机里酒酒的照片。
三姑六婆凑近一看，神情变得诡异，甚至有散开的趋势……
“你是沐沐她谁？”正在下棋的一个中年大叔问道。
又是沐沐。
小区里各位对这张脸的统一认知就是她叫沐沐，而并非酒酒。看来酒酒在和南佑的关系上确实用了另一个身份。
“她是我客户，前几天跟我约好……”
没等郝燃说完，大叔插话:“前几天？那是啥时候？”
“三天前。5月24日。”郝燃没想到会被问这种问题，打算用收到酒酒杀人订单的日期糊弄过去。
“24？24……不可能!小伙子你被骗了……”一位大姐听不下去，接话说:“沐沐23号就去世了，你俩咋约好的？”
什么？……死了!
那昨晚他和张思睿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个女人，是谁？
待机时间到，手机屏幕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，连同酒酒那张好看的脸，也变得阴沉，睁着充满死气的大眼，直勾勾地盯着前方。
5 沐沐
“河里打捞出一具女尸，据目击者称，她是住在附近的居民——沐沐，身上有轻微外伤，估计是死前遭受暴力行为。围观群众有疑似死者家属，让我们过去采访一下……”
电视上循环播报一则新闻，死者名叫沐沐，正是郝燃手中巨额保单的受保人。
正常来说，保险公司不会承担自杀骗保的赔偿责任，但有一种例外，寿险——只要合同成立超过两年。
郝燃扶额，目不转睛盯着透版上沐沐的照片发呆。
她的容貌与酒酒极为相似，少了些酒酒的风尘气。女生的笑容清新淡雅，像春天和煦的暖风，与黑白的配色格格不入，她更应该生活在阳光下，而不是躺在警局冷冻的冰柜里。
“看美女呢？”张思睿站在郝燃身后，按揉他的太阳穴，帮他舒缓绷紧的神经，“怎么又是酒吧那女的？”
“她们是两个人，酒吧那个叫酒酒，南佑的女朋友叫沐沐。要不是南佑家一行，我都要把这茬给忘了。”郝燃转身，抬眼示意电视屏幕。
郝燃之前见过南佑，就是现在电视上哭丧着脸的那个男人。
两年前，他在郝燃这帮女友沐沐买了一份人寿保险，受益人写的自己名字，而沐沐自杀的前几天，合同刚好满两年。
张思睿明白郝燃的意思，沐沐的案件他也有所耳闻:“可是她的死已经被定性为自杀结案了，也有目击者的证词说看到她跳入湖中……”
“我需要你弄一份沐沐的尸检报告。”
“你怀疑……？”
郝燃点点头，沐沐的死应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。
“沐沐啊，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啊!”南佑在镜头前倒地痛哭，眼泪和鼻涕糊在脸上“我真的好爱她……”
6 自杀
张思睿是法医，别看他像座随时爆发的活火山，人可精明着，擅长疏通关系，即使沐沐自杀地点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，也很快就把郝燃想要的资料弄到手。
“死者眼睑有出血点，口唇青紫，基本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。气管充血，内含大量蕈状泡沫，肺叶表面有明显溺死斑……众多死亡征象表明她在湖里仍有生活反应。”
张思睿把照片摊开给郝燃讲解。
“这份是硅藻检验的报告，与尸体所在水体的硅藻进行比对，也是吻合的……案件没有误判，就是自杀。”
不存在隐情吗？
郝燃托着下颚，仔细观察那些照片，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。
苍白的身体特写，肩膀、手腕、大腿的关节都有擦伤，全身有大量淤青，基本上处于愈合状态。
应该是死前遭受虐待——殴打？
家暴？
酒酒与沐沐有几分相似，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，而酒酒的日常生活和南佑没有交集，那南佑成为目标的原因很可能是酒酒要为沐沐报仇。
“别想太多了，或许保单跟沐沐的死只是巧合。”张思睿拍了拍郝燃肩膀，他不想郝燃过度费心劳神。
“如果没有微笑杀手，我们会干嘛？”
张思睿常常会这样想……
所有人都回归正常生活，柯宸不会死，而郝燃……大概会平平淡淡地当一个保险推销员，为业绩烦恼。不过，就凭他这张脸，估计是没有完成不了kpi的忧愁了。
“会吧。”郝燃想不懂为什么张思睿会突然有这样的感慨，他看着眼前这个习惯黑脸的家伙。
“？”现在轮到张思睿不懂了。
7 两个人
郝燃再次来到南佑的家，那天的老人已经不见了，只留下空荡荡的藤椅。
南佑坐在门外，地上全是打翻的空酒瓶，一身酒气，萎靡不振，嘴里念叨着沐沐的名字。
“南佑先生。”郝燃轻呼。
见陌生人靠近，南佑发了狂似的，把手里的瓶子摔在地上，大声呵斥:“我不是说过等赔偿金下来了，就还钱吗？给老子滚啊！”
“我是保险公司的。”郝燃自报家门，“您两年前在我司替沐沐小姐买了巨额保险。这次来是想跟您了解，沐沐小姐的死，是否存在……骗保行为。”
南佑听到郝燃的来历，双眼放光，马上草率整理好，请郝燃进门。
南佑是保险金的唯一受益人，而且他还因为赌博欠高利贷巨款，郝燃很难不把沐沐的死与他联系起来。
“如果不是那两个畜生，沐沐就不会死。”
南佑和沐沐已经同居，计划年底结婚，两人出双入对，非常恩爱。
但是五天前……沐沐彻夜未归。后来沐沐带着一身的伤，失魂落魄地向南佑提出分手，两人大吵一架。在南佑的逼问下，沐沐终于把难以启齿的真相，说了出来。
未归当晚，沐沐被两个男人侵犯了。她拼命挣扎，换来无情的殴打。
南佑心中愤懑，劝说沐沐去报警，让警察抓住那两个混蛋。
沐沐拒绝，她无法忍受这件事情被公之于众。
南佑为此，又与沐沐争吵不休。
终于，接连的抑郁情绪，把沐沐逼上了绝路。
“我那么爱她，怎么会杀她骗保？”南佑抱头痛哭，酒气上头，跑进厕所反胃狂吐。
“这些都只是您的一面之词，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？”郝燃对南佑的话始终存疑，即使真相就是如此，那南佑伤人的话也是压倒沐沐的其中一根稻草。
现在谁也无法考证，当时向沐沐伸出手的他，到底是想把她从泥沼中拽出，还是想推她进万丈深渊。
咦？那是什么？桌子底有一团揉皱的纸团。
“有时候感觉你不像一个保险员。”南佑已经走出来，擦了下嘴角的污秽，灌了一瓶水:“好像告诉你一些信息，就真能抓到那两个混蛋似的。”
“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？”郝燃站起来，神情凝重地与南佑对视。
“但又不像警察。”
两人牛头不对马嘴。
“争吵的时候，我听她说过，其中有一个人喊另一个——薛涛。”
8 未解
南佑对沐沐的爱可能不假，但他买的那份保单……足以说明他肮脏的小心思。如果沐沐没出现这种意外，南佑会盘算着做些什么？
不得而知……
他会不会一边悼念沐沐的同时也一边感谢那两个施暴者，帮他了却一桩郁结了两年的心事？
郝燃其实早已动了杀心，但想到南佑失声痛哭，精神崩溃，更多是真情流露，而他并不是间接促使沐沐自杀的正犯。
留着他，还有用。郝燃停下按“Enter”键的手，暂时不指派猎人解决南佑。
偌大的芒城，登记在册的“薛涛”就有八百多个，通过作案时间，居住范围粗略筛选后也还剩三百多个，仅凭张思睿和郝燃两个人的力量，单个筛查无疑是大海捞针。
（第一案完结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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